close

  從事不同行業的人,各有不同的心理常態;又由於常重複某類動作,久之在身體上也留下印記。偵探小說裡有許多這樣的例子。

  孟子說:「志壹(心念統一)則動氣(推動肢體的力量),氣壹則動志也」。若非如此,則是適應不良的病徵,顯示心態未能與實際處境配合到天衣無縫,未能安之若素;例如富人而顯窮酸,窮人而求排場。獨身的人,若安之若素,必然也有一種特別心態,及處世為人的方式。耶穌時代的厄色尼人或洗者若翰(約翰)派是最典型的例子。

  清靜癖與清潔癖可以說是獨身者之心態特色。現實常是錯綜複雜的,社會是喧譁嘈雜的。身邊有異性和子女,便得不停地遷就與適應。有些人選擇獨身,就是因為沒有勇氣面對異性和異己的挑戰。他們嚮往的是靜止的幾何化和公式化的世界。

  畢達哥拉斯及柏拉圖都喜愛數學。厄色尼人的沐浴是每天必行的宗教儀式。許多種食物,以及外人觸摸過的東西,都視為不潔之物,不可食用。洗者若翰傳道時,吃「蝗蟲與野蜜」(瑪三7),因為他不能吃他人提供的食物,而傳道的地方離他的大本營又遠。這個組織,除了只容納猶太的獨身男性外,在組織內部,階級高的若觸摸到了階級低的,也算是受了污染,須立即洗手。所以清靜癖和清潔癖也就等於排斥癖。

  這類人若只是為了個人興趣而追求上述那種生活方式,本來無可厚非。他們一旦認為那是人類最高理想,並要指導改造他人,弊病就大了。他們偏愛最直接乾脆的手段,即權威與蠻力。在厄色尼派的核心組織中,資格較低的須絕對服從資格較高的。他們雖自認是聖人之團體,但對違規者的處罰卻極嚴峻,包括死刑與開除。他們沒有耐性看清並尊重客觀條件,夢想以武力推翻羅馬勢力,以實現「天國」或理想社會:「由洗者若翰的日子直到如今,天國是以暴力奪取的」(瑪十一12)。

  若翰的理想社會,是靠強制與高壓手段實現,他說:「斧子已放在樹根上了,凡不結好果子的樹,乃被砍倒,投入火中」(瑪三10)。這群不切實際的幻想家之結局可想而知。公元七十年與羅馬戰爭失敗後,他們從此絕跡,但使猶太人兩千來年沒有家園可歸。希臘的畢達哥拉斯派是在公元前第四世紀消失的。

  厄色尼人是極限例子。某些獨身者的排斥心理和權力欲不那般明顯,是由於兩種原因。有些人把獨身主要看為個人的興趣,不關心他人和社會。另一些人是因為有一套加強愛心的方法。天主教的獨身者屬於後一類。

  在第五世紀,基督教義的理論被希臘哲學同化後,教會的領導權自然落到了獨身者的手裡。但厭世理論終究不能把讀福音時得於耶穌之精神的直接感召完全壓住,故教會與現實人生的脫節現象不很嚴重,福音精神之建設力量仍有發揮的餘地。但是關於所謂「以出世精神,做入世工作」的騎牆立場,有兩點值得注意。

  第一、教會內那些推動社會服務工作的聖人,身邊大都有志同道合又相當能幹的女性。因而這類修會組織,多是兄妹團體。例如男遣使會與女仁愛會,男耶穌會與孝女會,男聖言會與女聖神會等等。這是說,他們排斥異己的心理不很嚴重,未完全杜塞溝通與合作之道。但各集團的本位主義心理仍相當強烈,有時比基督新教各派之間還難於合作。

  第二、那些獨身者的奉獻精神雖然偉大可佩,但也使「全民受命」之局面難於形成,使一般信徒感到自卑,不知怎樣在自己具體的處境中實踐福音精神。在俗者被封為聖人的例子極少,無法想像販夫走卒同樣能成聖成賢。結果天主教社會的整體表現不如基督新教社會。

  有人說那是地理環境及民族性的關係。這是違心之論,除非承認宗教信仰對人的生活態度毫無影響。不過,宗教革命派也未摸到福音精神的重心。因為信仰是否虔誠,須看是否愛人,與事業之成敗沒有直接關係:「不愛自己弟兄的,就不是出於上帝」(若壹三10)。忠於人,必能忠於事;但忠於事未必忠於人。資本主義是新教精神的產物。共產主義的反動,說明新教精神也有流弊。(註:此文於民國78612日在台灣新聞報西子灣副刊發表,為《聖經今看》第10 篇。)

(作者:劉俊餘)

arrow
arrow

    liujungh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