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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厄色尼人(Essenes)的種種,古代早有人報導。猶太歷史家若瑟夫在其「猶太戰爭」卷二第八章,說他們是耶穌時代猶太境內三大哲學或宗教派別之一,而基督徒卻未上榜。但這派人對自己的學說和組織絕對保密,一直沒有他們自己的文獻流傳在外。一九四七年在死海西北岸的山洞中發現了一大批他們的文獻後,這個與希臘畢達哥拉斯派之獨身者團體非常相似的組織,終於真相大白於世。

  新約為何不提這批人的存在呢?耶穌及其門徒與這些人當然會有接觸,而且雙方關係相當複雜。簡而言之,他們就是新約裡所說的洗者若翰(或約翰)及其門徒。新約提到他們時,不用大家通用的名稱,是因為「厄色尼」的希臘字寫法,至少按第一世紀猶太哲學家斐羅的主張,與「聖者」之義相通。但是基督徒則認為他們自己才是聖者之團體。伯多祿(彼得)說,基督徒是「特選的種族,王家的司祭,聖潔的國民」,是猶太之道統及文化命脈的真正繼承人(伯前二)。

  耶穌及其門徒論到厄色尼人時,措辭用字都非常小心,因為惹不起他們。這批人非常粗野偏激,當時的恐怖分子就屬於這派。耶穌批評法利塞人的口氣極為嚴厲,有人指出有欠公平。事實確是如此;那是因為耶穌在指桑罵槐;而法利塞人至少在一般情形,是只動嘴不動手的人,是咬文嚼字的書生;他們能聽懂耶穌的言外之音,不會見怪;有的是耶穌的朋友,耶穌也在法利塞人家吃過飯。耶穌與這些人爭論的時候,可能是他心情最輕鬆的時刻。

  耶穌只有一次正面評論洗者若翰之立場的價值,那是當若翰的徒弟確實不在場的時候,而且措辭仍然非常婉轉,以致後代的基督徒直到今天,也都只注意前面的話,後面最重要的幾個字好似沒有意義。耶穌說:「我實在告訴你們:在婦女所生者中,沒有興起一位比洗者若翰更大的;但是天國裡最小的,也比他大」。在前面的那一大堆話,也都是障眼法(瑪十一章)。

  關於一些小問題,耶穌也會用比較清楚的字句與若翰派畫清界限。例如耶穌向若翰派表白他對禁食的觀點說:「伴郎豈能當新郎與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悲哀?但日子將要來到:當新郎從他們中被劫去時,那時他們(基督徒)就要禁食了」。這是緩兵之計,以免正面衝突。接下去的話非常重要,表示基督徒不禁食是為與若翰派畫清界限,道不同不相為謀:「沒有人用未漂過的布作補釘,補在舊衣服上……也沒有人把新酒裝入舊皮囊裡的」(瑪九14等)。耶穌講話用比喻,通常是因為不便明說。

  耶穌的徒弟需要正面反對厄色尼人的思想時,也只說那是猶太人的學說。保祿說,有些人「禁止嫁娶,戒絕某些食物」,是「凡俗和老婦的無稽傳說」(弟前四3等),是「猶太人無稽的傳說,和背棄真理之人的規定」(鐸一10等)。這都是指厄色尼人。他們認為男人原是天使,因女人而墮落。「哈諾客書」中說:「我曾告訴過你,在我父親耶勒得時代,有的(人或天使?)在天上違背了上主的話……與女人結合,與他們犯了罪,並且娶了他們,生了子女……」。這是希臘式的靈魂學說。(參看拙文「耶穌與洗者若翰」,高雄師院學報十六期)。

  到了第五世紀,基督教義在理論方面已完全向希臘哲學投降;在聖德排行榜上,若翰僅次於耶穌和聖母而佔第三把交椅。難怪十八世紀某些歷史家,主張耶穌是厄色尼派。普魯士國王特烈大帝在一封信中說:「耶穌是正式的厄色尼派,他滿腦子厄色尼人的思想,而這些思想大都來自(希臘的)芝諾」。方東美論保羅說:他的「口吻,從種族上看像個猶太人,從哲學上看則像希臘人,那就是蘇格拉底」(中國人生哲學,142頁,黎明)。

  這類誤解不是局外人的錯;基督徒自己若認定傳統教義中的厭世色彩,是耶穌之精神的基本要素,就很難堅持耶穌與厄色尼人之間沒有師承關係,他不是若翰派特意栽培出來的高徒。(註:此文於民國78526日在台灣新聞報西子灣副刊發表,為《聖經今看》第 9 篇。)

(作者:劉俊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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