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在外是個學者,是個老師;在家是個丈夫,是個父親;而我相信在父親內心,他是以一個哲學家以及實踐者自居。

        在父親八十多年的日子裡,我參與了最後的三十多年。

        回憶起父親的點點滴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埋首於書桌前工作,以及坐在涼椅上閱讀的景象。寫作寫累了,他會起身在走廊上散步,或看看他種的花。偶爾,他會和我們說幾句話,接著再回去繼續他的工作。父親是個自律甚嚴的人,從來沒在他那一張大書桌以外的地方寫字,也從來沒在那張涼椅以外的地方閱讀。父親的物質慾望甚低。他對於食物、衣服與大部分的物品沒有什麼偏好。他除了工作以外的興趣,早些年是種花與釣魚,晚年眼睛不好不能釣魚後,則是以玩玩撲克牌以及數獨自娛。

        最近這幾年,每當我回高雄的時候,下午都會和父親至樓下的公園一邊散步一邊閒聊。我會和他說說我的工作遭遇。他多靜靜的聽,偶爾會給予一些建議與提醒。然而過去一年,父親的腳步越來越慢,走路也會喘。從以前我要追逐父親的背影,到後來我在前方等待父親蹣跚的步伐。去年(2009)九月父親說他不再下樓散步,因為下樓梯是一個很大的負擔。同一時期,他的身體也日漸消瘦。十二月初,母親說父親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很虛弱,不知是否因為身體已經老化了。接著,父親身體開始水腫,我們才驚覺父親可能營養不良,緊急送至高雄榮總。

        在作了許多的檢查後,醫生認為父親疑似肺癌第四期。我們認為父親體力很差,無法承受藥物治療的副作用。幫父親恢復體力是首要之事,若體力能恢復,則進一步的治療才有可能。因此在這三個月裡,無論是在醫院還是護理之家,母親每天都準備各種營養品給父親,並陪在父親旁邊。我與姊姊則在週末照顧父親,也讓母親喘口氣。今年農曆除夕,我們全家將簡單的飯菜帶至父親身旁,和他一起吃年夜飯。那也是我們全家共聚一堂的最後晚餐。

        34日凌晨,父親因呼吸困難被送至高雄榮總。我與姊姊連夜從中部和北部趕回至父親身邊。38日凌晨,父親安詳地在家人的陪伴下以及聖歌聲中回歸天鄉。

        這些年來,父親首要的工作是讓家人的生活無憂,其次才是宣揚他的理念。除了作為經濟上的支柱,父親也將他的人生哲學以潛移默化的方式傳給家人。在我們遭遇到重大抉擇的時候,他總是給予支持與建議,並尊重我們的決定。因此,我們有任何大大小小的成就,實在都是父親的功勞。

(文:劉榮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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