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87312日,星期四,晚十一點半,德蘭誕生了,她後來說自己是一朵「冬季的小花」。

媽媽如每次生育後一樣馬上祈禱:「我的主,請你使她獻身於你,勿容罪惡污染她的靈魂,若她後來不免喪於夭折,請你現在就將她收去。」姐姐瑪麗與寶苓那時正在家裡度年假,深更半夜便被爸爸喚醒,但到了早晨才抱著她們的小妹。

  消息才傳出去,便有人來叩門,一個幼童畏縮地遞進一張紙,上面寫著:

 「微笑吧!快快長大,

        幸福從天降,

        溫存殷勤無邊愛,

        欣然闊步前進吧!

        今天花苞初結,

來日鮮麗玫瑰雨。」  這是幼童父親致送的祝福詞。他曾因破產,全家人衣不蔽體,且三餐不繼,處境堪憐。瑪爾定夫婦先各處奔走,為他們找到遮風蔽雨的房子,再以金錢及物資濟助,一家大小終於得以溫飽。因此他以小詩表達感恩心。

  德蘭降生在亞冷松省政府大樓對面,聖普來斯街四十二號。那是棟簡樸的紅磚三樓,今天朝聖者還可看到那牆上掛著「聖女德蘭誕生地」的告示牌。這座樓房,樓下有三間房,一間客廳、一間餐廳、一間廚房;二樓的三間,是臥室與起居室;最上層有房間和倉庫。這樓房為一個大家庭似乎狹窄些。

  一樓通往庭院,有條石板舖的走廊,直通天井,那裡有花草及果樹,園子一角有馬棚、洗衣房。整個地方的確不大,但大孩子們只在假期回家,那時大家擠在一起更顯得親密。

  一走進門,馬上呼吸到一種收心寧靜的空氣,各處洋溢著紀念氣息。客廳兼辦公室,在那兒我們似乎見到瑪爾定夫人,仍如年輕時一樣,坐在窗前作針線活兒或接待女工的光景。房旁樓梯,喚起我們的注意:德蘭幼時每上一級喊一聲媽媽的童音。上樓便是她誕生的屋子,現在改成了小堂。在院子裡,這兒是爸爸給她作的小鞦韆;那兒是涼棚,在那底下,媽媽曾教她「克己」;雞棚,寶苓為了哄德蘭玩,曾以敏捷雙手捕捉她的小白雞。

  宅子裡到處是安寧、清新、溫和。爸爸在門前竪立一條大理石碑,碑上雕著:「蕾絲工藝類思瑪爾定」

  冬天,搖籃已經備妥,久待的聖者可以來臨了,家庭詩歌的又一段,也是最後的一胎。光與影交織著,在他們周圍,有經驗的家人交頭接耳:八次生產,四個夭折,媽媽的健康已亮起紅燈……但臨盆的媽媽安慰丈夫:「不要怕!天主跟我們在一起。」母性光輝加上對天主的信賴,天主也給瑞莉相稱的報答。

  假如瑪爾定夫婦也感染當時社會氣息,只求明哲保身,則他們頭上的榮冠就缺少一顆最耀眼的鑽石。天主偏不隨人的如意算盤,祂重重的報答依賴天主的人。這朵晚來的奇葩,第九胎孩子,給他們帶來榮耀。

  德蘭出生了,她在母胎中不單從媽媽那裡得了血肉,同時也承繼她的性格,她的一切,好似一種本能。使她在生前,便與善,與天主朝了面,這正是許立.普立東莫在另一首歌中所唱的:

        「這孩子溫和、聰明、美麗。

          像天使般的靈魂,

          慈善的心腸,晶亮的眼睛

          如火炬之引燃另一火炬。」

  聖女取名瑪麗.方濟.德蘭,領洗代母是長姐瑪麗.路依絲,她將滿十三歲。代父是瑪爾定先生一位老友的兒子保祿.亞爾伯.布樂。因為代父正不在家,媽媽著急,仍是等到正月四日星期六才得領洗。授洗神父是父親好友杜買神父,在聖女列真福品案中,他也是證人之一。

  媽媽自己提筆,給里修報告了這則消息,孩子的面色、體重、及多表情的小面孔,使她很得意的說:「這孩子叫德蘭,大家都說她美,已經會笑了;我星期二那天第一次見她笑,還以為是看錯了。但自昨天,我不能再懷疑,她注視我一會兒,然後甜甜地一笑。」

  但最使媽媽煩惱的,仍舊是母親的缺乳,起初嘗試吮乳,因沒有乳汁,最後只好放棄親自哺乳。正月十七日她給弟弟的信中寫道:

  「小德蘭使我擔憂,我怕她內臟有病,我發現她有與死去的孩子們一樣的病象,難道也要失去這個嗎?……我不勝憂懼,日夜守在她身旁,每天最多睡兩個鐘頭,因為她夜間很不安靜。」

  情形越來越嚴重,看來活不過四十八小時,於是給茫思發了求救信。瑪麗.多習德修女不知從那裡來的靈感,叫她把外甥女託給聖方濟各撒肋爵保護,並許下願,如果她痊癒,日後就叫她第二個名字「方濟」。

  媽媽對修女姐姐的想法不同意,堅持不管孩子死活,「德蘭」叫定了。其實在往見會修干預之前,孩子的病情有起色,就是給女兒改名,這與和氣的聖方濟各撒肋爵又有何益處?

  平靜的幾週過去了,到了三月初,孩子的病情又開始惡化,體溫一天天高,媽媽的信中充滿失望的口氣:「我常想那些能自己乳育孩子的幸福母親們,而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孩子一個一個死去。」這位出奇的女人,強打著精神,日夜不停地與死神爭搶她的小德蘭。醫生的處方是:只有人乳才能救活這條小生命。

  於是媽媽又到各地,找尋適當的乳娘。她記錄這段經歷如下:「東方剛一發白,我便動身,去「四馬廬」找乳母。這地離本城約八公里,因丈夫不在家,我又不願委別人去辦,只有自己試著走。半路上曾遇見兩個人,模樣很使我害怕,但我自忖:就是他們殺了我,我也不在乎,我的心已死了。」

  乳母達義夫人,起初不樂意接受這項工作,因為她不能將自己四個孩子(最小的才一歲),及家中唯一的那頭乳牛,都拋給丈夫一走了之。瑞莉遊說好久,她才答應去亞冷松住八天,然後將小德蘭帶回「四馬廬」哺養,如此也好照顧自己的家。

  兩人一到聖普來斯街住宅,一瞧德蘭,乳母就搖頭,恐怕白跑一趟,因為孩子沒希望,不會吮乳,奶吸進去又嘔吐出來,眼看命在旦夕。我們且聽媽媽講述吧:

  「我直上了樓,回到我的房間,雙膝跪在聖若瑟前,求他賞孩子病癒。但若天主要收走她,我也只有順命。平時我很少哭,但這時卻淚流滿面。

  不知是否該下去看看……最後我決定下樓,一眼看見孩子正依偎在乳母懷中片刻後放下,仍吐出奶水,臉色蒼白宛如即將死亡。

  我們在跟前的五個人都慌了,在旁的一個女工開始哭泣,我的血也涼了。孩子沒有一點呼吸,俯身想找點氣息也沒有,但她很平靜,沒有一點受苦的樣子,我感謝天主叫她這樣平和地死去。

  沒想到過了約一刻鐘,我的小德蘭竟張開雙眼,開始微笑,臉上有血色,體力也充沛了,真令人既喜又愛。

  幾天後,她要離家住在乳母家受哺育。這在我,真是難過,自己僅養了兩個月而已,被迫交給他人懷中。唯一能自我安慰的,便是想既是天主願意這樣,還有什麼悔意呢?」

  媽媽的辛苦還沒有結束,生養一位聖女的榮耀必付出血的代價。

  德蘭來到林木環繞的「四馬廬」,乳母家的房子非常簡陋──平房一間,草舖的屋頂,牆壁則是石頭與泥漿砌成。牛欄、糞堆、雞犬,散發一種腐臭氣味。而在夏天,氣息完全相反,有草原送來野花的清香味;新割的麥香味。

  達義夫人是個會理家的婦女,她把室內打掃整理得很乾淨,孩子都照顧得很好,不分代乳或親生的都一律平等。在這環境中,德蘭怎會不強健起來?她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享用現採的食物,體力自然硬朗,臉孔也紅通通。

  為德蘭,「四馬廬」才是家。乳母忙時把她放在草車上,她的皮膚被陽光曬成棕色;去擠牛奶也帶著她,有時要空出雙手,將她放在牛背上。這種田野生活使德蘭的身體,像吹氣似的胖起來,舉止一天比一天活潑。

  隨著春天的來臨,北國農場有新鮮的空氣,溫柔的陽光,新翻的田隴,芬芳的花草,辛勤的農夫,這些都在抒發它的鄉野本色。小德蘭依偎在乳母懷中,顯得安寧、舒適,她再也不願離開乳母的懷抱。

  多次乳母把她留在聖普來斯街家中,自己進堂望彌撒,孩子便哭鬧不休,還得女僕路依絲三番兩次到聖堂催達義夫人即速回來。當德蘭再見到乳母,也就不哭,破涕為笑。

  瑪爾定夫人得意得看著她逐漸結實起來,更細心觀察她的心靈發育。呀呀學語,手舞腳動,一抹微笑,為俯身搖探的母親,豈不等於一個宇宙?何況看來又是那麼令人滿意。

  「小玫瑰說:從來沒見到這般玲瓏的孩子。」

  「她將一定討人愛,一定很俊秀。」

  「只要把她放在椅子旁邊,叫她站著,她不會跨上椅,只會小心扶著走,她真聰明。她常是笑臉迎人,我想她將來脾氣一定很好。」

  「我的小德蘭已經開始走路,她溫和可愛好像小天使。她的性情很惹人憐愛,笑容非常溫柔,我恨不得把她抱回家來。」

  「她是個很可愛的孩子,溫柔超出她的年紀。」

  「有她我真幸福,我想這是最後一個孩子,她美麗而俊秀,我尤愛她那張小嘴。乳母說:如眼兒一般大。

  187442日,小姑娘已一歲零三個月,終於回到家的懷抱。還不到正式受教育的年齡,但準備階段已到,疏導本能,用柔和手法規範孩子意志,因放縱幼兒的任性,只使孩子品性敗壞,給她加上籠頭,是培育成天主孩子的正道。瑪爾定夫婦不願逃避這初階栽培責任,親自教育幼女。一切都預兆這事很順手,愛情的最後一個果實好似給他們帶來第二春,這是他們互愛的最完美標記。

二人的共同儀容,在這面明鏡裡,反映著他們的身影。大姐瑪麗最像父親,寶苓的面貌與性格與母親一般,而德蘭則好似融合父母親於一身,無論身體或精神,整個的她可以用拉馬定的句子形容:

        你們合成了我,看!我便是你們。

        你們的面容、聲音、心思與靈魂

  至於瑪爾定先生,對德蘭更愛得發狂,有時不免縱容一點,他叫她;「我的皇后」了。還不到一歲半,他便在園中給她安置了一個小鞦韆,把她抱上去:「她坐在鞦韆上好似個大姑娘,緊握著繩子,不必怕她鬆手,若搖擺得不起勁,她就催促。為免她跌下來,前面用繩子緊綁著。雖如此,我每次見她坐在上邊,仍感不放心。」

  若按母親寫的一樁事來看,天主的手特別圍護著她:

  「最近我跟小丫頭間,險些出了事。我每天都去望五點半的彌撒,起初我不敢把她留在家裡,但看她那時刻總也沒醒過,於是決定留她在家,把她放在我的床上,把搖籃靠在床前,如此我想她決不會跌下床來。

  一天,我忘記放搖籃,回來時,德蘭不見了。同時我聽見喉頭呼吸聲,我向四面張望,原來她坐在床對面的一把椅子上,頭靠在墊子上,睡著了,但不深沈,因為身體不舒適。

  我不懂她怎麼正好跌在椅子上,並且還坐在那裡。看她沒受一點傷,我更感謝天主了,這真是天意,不然她該滾到地上的。我每天為了她向護守天使及煉靈諸聖祈禱,這次定是他們在護祐著她了。我是這樣想。你們願意怎樣解釋便怎樣解釋吧!」

  德蘭已學會合捧小手,注視聖體龕,向好耶穌問安了。瑪爾定夫人同她在熱情中,每天重演著最超絕的一幕:媽媽俯在孩子身上,圍著她,抱著她,摟著她,為把她帶到天主那裡。好似把自己整個心靈都倒入女兒心靈中,再一起浸沈在天主懷裡。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liujungh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