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者

　　我早就知道張耀先神父和劉爸爸於1950年一塊去羅馬念書，卻從沒機會和他碰面，這也是我寄劉爸爸訃聞給他的理由。而張神父因那天有事不能參與彌撒，還特地打電話給本堂神父，並表示為劉爸爸獻彌撒，這份恩情令我感動。也因此讓我決定拜訪他，談談當年從北京南下赴義大利的往事。

　　在電話中張神父告知：「我們三人（狄剛、羅漁、張耀先）是河南大修院的修士，一起結伴走，六個人是在澳門會合的。要知道北京三人南下的掌故，只有請教李震校長。」

　　這真是出乎我意料的答案，我一直以為他們六人從北京到廣州。沒關係！至少他們從澳門會合後就在一起，還是有些共同的記憶吧！因此我仍到新竹市去見張神父，沒想到收穫又是我始料未及的豐富！

　　目前記憶力仍超強的張神父說，他們從開封搭火車，經過武漢到廣州，花了兩天兩夜，那天是8月20日。他們原計劃從深圳到香港，可是當時在廣州的熙篤會李博南（？）院長神父反對，因為這條路的邊防檢查很嚴，不容易過關。建議他們先去澳門，再轉往香港，並透過關係為他們買船票。

　　在澳門和北京來的三位修士會合後，因六人都沒有任何證明文件，經當地神父介紹，買到船票也順利到了香港。他們暫住在華南總修院，大約兩個多星期，在那裡認識來自全國各教區的大修士。其中有些修士例如鄭再發、王玉川……一兩年後轉到傳信大學深造，和他們六人成為同學。

　　當時教廷駐華公使黎培理總主教還守在南京使館，一年後即1951年9月7日，終於被中共驅逐出境。因此他們找到梵蒂岡駐香港代表，當然是神職人員，給他們寫了介紹信。靠著教廷的文件，他們居然可以離境，也是亂世特有的現象。

　　張神父還記得他們搭機那天是9月8日（聖母聖誕日），中途在曼谷、加爾各答、開羅停留一晚，前兩個城市都能入境住旅館。埃及卻不准入境，他們只好住機場旅館。9月12日（聖母聖名日）到達羅馬，賈彥文和高旭東到機場接機。

　　這趟旅程，劉爸爸生前只提起一件事，那就是在曼谷，他初次見到柚子，起初以為是大橘子，沒想到是汁多味美的柚子。

　　由於劉爸爸和張神父在國內大修院已念了一年哲學，因此他們在傳大從哲學二年級開始念，所以兩人是同班同學。我拿出劉老師保存的傳大同學照片，比如幾位考取碩士修士合照，或參加活動的團體照，張神父一看就指著其中一人說：「我在這裡！」

　　真沒想到影中人竟在眼前出現，好令人意外！更令我驚訝的是：許多同學的沙龍照，他居然連名帶姓都叫得出，日後到那國傳教或高升主教，他都如數家珍的娓娓道來。

　　我把此重大發現和兒女分享，女兒感嘆的說：「我猜想如果問爸爸，相信大多數人名他都忘了；至於同學的行蹤，更是茫然不知。」

　　張神父比劉爸爸早晉鐸，不過他們後來又一起到拉特朗大學念法律。張神父說他們同窗七年，後來劉爸爸返台南；他則到香港十年，等他回台工作，劉爸爸已離開神職界。

　　這裡我有些疑問，劉爸爸在羅馬十四年，另外七年他做什麼？由於當天時間有限，下次再拜訪張神父。只是他要到香港度假，八月下旬才返台，疑問就待那時再解決。

（當年背景如下：1950年中共剛統治大陸，許多制度未上軌道，他們又算非法出境，自然沒有護照。而逃到台灣的國民黨政府，在驚魂未定下，對逃出鐵幕的人基本上不信任，從香港來台都不容易。何況殖民香港的英國，是全世界最早承認中共政權的國家，國民黨政府連逃到香港的將領都無法幫忙，和國民黨沒淵源的修士，根本不可能拿到任何證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