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者

　　國內用「禁果」兩字時，大都指男女之間的非法交媾。外國相當嚴謹的學者中，也有持此主張的。這種見解雖非絕對沒有根據，卻頗有商榷的餘地。在創世紀第三章的故事中，亞當與夏娃犯的罪，不可能指他們二人的性交，因為那不是罪，而是盡義務；在第一章上帝已經說了:「你們要生育繁殖」。若說那是指夏娃與蛇交媾，固然可以想像，但亞當的罪又怎樣解釋呢？不過在另一方面，原祖犯的罪又確實可以說是淫亂之罪，但只限於象徵意義。

　　要想看清原祖之罪的實際意義與象徵意義的交織關係，須先從伊甸樂園中那兩棵樹說起。那是指人生的兩個途徑。「生命樹」指人生正路，使生活幸福充實。「知善惡樹」指破壞生命的邪路：「只有知善惡樹上的果子你不可吃，因為那一天你吃了，必定要死」（創二17）。原祖面對的抉擇，與希伯來人進入福地後所面對的抉擇一樣：「你看，我今天將生命與幸福，死亡與災禍，都擺在你面前。如果你遵行我今天吩咐你的……你必能生存繁榮……但是，如果你心中叛離，不願聽從，被人引去敬拜事奉其他的神，我今天警告你們：你們必要滅亡」（申三十15等）。

　　由上面的話可以看出，所謂邪路，主要是指背叛上帝，而去信仰其他宗教的神。從象徵邪路的樹之名稱也可以看出，所謂犯罪，主要在於不服從上帝。在聖經裡用「知道」或「認識」等類的字時，多次有「支配能力」之含意，正如現在大家常說的「知識就是力量」。這裡說的「知道善惡」，就是指支配善惡，自己決定善惡之標準，不只當自己的絕對主人，而且當世界的主人，當上帝，支配他人。所以蛇說 :「你們那天吃了這果子，你們的眼就會開了，將如同上帝一樣知道善惡」（二5）。

　　主張原祖犯的是淫亂罪的學者，根據的是蛇的象徵意義。在古代中東地區的宗教裡，蛇是個很受重視的東西，有許多象徵意義；其中之一是指神秘的知識，故此用蛇算命求卜。創世紀說「蛇是最狡猾的（三1）」就暗示這層意義。但算命問卜是為掌握自己的命運，知道「天機」，故與「知道善惡」之觀念相通。蛇的另一個重要象徵意義是指生殖力及生命力。古希臘是蛇代表醫神，與生殖力和生命力之觀念不無關係。

　　但是為能說原租犯的罪是淫亂，其關鍵卻繋於夏娃在創世紀第三章之故事中的象徵角色。在聖經中，常可見到像「熙雍的女子（或女兒）」，「耶路撒冷的女子」（索三14），「巴比倫的女子（詠一三七）」之類的說法，為指猶太民族，巴比倫民族等。此外，歐瑟亞先知（一至三章），和耶肋米亞先知（第三章），都把上帝與選民的關係，比為夫妻關係；而選民卻是不忠於丈夫，失節的妻子。

　　厄則克耳先知書第十六章，利用上述之比喻方式，把猶太人的歷史編成了一則故事，主角便是個女孩。從小上帝照顧她長大，後又與她結婚，使她吃好的穿好的。但她不知自愛，與外人通姦。上帝決定讓她吃點苦頭說：「因為妳暴露了妳的下身，揭開了妳的裸體，同你的情人，同你的醜惡之神行淫……我要照姦婦和流血的女人的案件裁判你，對你發洩憤怒和妒火」（36至38節）。

　　不過仍有破鏡重圓的希望：「因為妳輕視了誓言，破壞了盟約，我要照你所行的對待你。然而我還紀念同你在青年時日所立的海誓山盟，並且還要同你結一個永久的盟約」（59至60節）。創世紀第三章乃是把這故事縮寫，投射在全人類的歷史上，夏娃象徵人類，蛇即此處的「醜惡之神」。創世紀說蛇「要用肚子爬行，畢生日日吃土」，只是為說蛇下賤，用以貶損拜蛇的宗教。

　　由此可見，按實際意義或第一層象徵意義，犯任何罪皆是吃禁果，因為皆是對上帝不忠。但按第二層象徵意義，「禁果」只能指「外遇」。這兩個字在國內有氾濫現象，似乎正足以反映我國社會上性關係的實況。（註：此文於民國78年4月1日在台灣新聞報西子灣副刊發表，為《聖經今看》第3篇。）

（作者：劉俊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