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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耶穌問他的徒弟們說:「人們說人子(我)是誰?」然後又問說:「你們說我是誰?」(瑪十六13)。這是每個基督徒該回答的問題;而對神學家來說,探索並回答這兩個問題,是他們的專職。

德國圖賓根大學邀請一些著名天主教神學家,各寫了一篇文章,薈集成書,書名是「為什麼我是基督徒」。德國明斯特大學神學教授默茨那一篇,由四川外語學院的刁承俊譯成了中文,在輔大神學院的「神學論集」第九十四集刊出。雖然因了譯文未能完全擺脫德文句法,不很好懂,但可以看出作者的思路,也可以說那正是基督教義在現代世界的一般走向。

要不要拜耶穌為師,首先有個根本抉擇問題。抉擇主要繫於意志或意願,純理性只站在輔助地位。在抉擇之前,你原來認為理所當然的事理能影響你的抉擇;在抉擇之後,理性能使你的抉擇之意義更加明顯,鞏固你的信心。但如果你的抉擇不是根本性的,即不是關於人生之根本意義的抉擇,理性也能使你中途變卦。為了麵粉而信教不是根本抉擇。按理論說,只有兩個人生立場屬於根本抉擇,即聖經立場,及佛教立場。各基督教派,及猶太教與回教等之間的差別,屬於次級抉擇。

有痛苦挫折的生命是個純事實。人的根本抉擇在於:你認為該設法逃避,或該積極面對人生的挑戰。「從傳記的角度看,這(作者關注的中心課題)很可能與我年輕時非常嚴酷的戰爭經歷有關」。中年以上的中國人都有這種經驗;其他的人也多少遇上過痛苦,或看到四周人的痛苦。肯定現世生命之抉擇,繫於一個揮之不去的心願:「對我來說,在我的基督信仰中,一再涉及到一種廣泛團結和絕對公道的、有承載(承當)能力的基礎」。

每人都願望或願望過有個友愛互助的世界,並在生下來就結了不解之緣的父母兄弟姐妹之間,設法建立恩愛互助關係。但是本能心願的作用有限;因了事與願違,許多人敗下陣來。在更廣的關係方面更不必說了。這個心願需要有個更深更廣的基礎或根源之支持,使本能心願變成該堅持不放的使命:「要是沒有這個中斷大自然那毫無憐憫之心、不斷產生漠不關心的連續性的上帝,沒有這個就連昔日的事情也會受其侵害(往事之意義也能被天地不仁之觀感腐蝕?)的上帝,全面解放人類的所有論證最終都會被證明只不過是一種無關緊要的進化(學說的?)詭計而已。對我來講,這個上帝就是人們渴望的那廣泛團結和公義的可靠基礎」。

「基督宗教的上帝並不是一尊麻木不仁的偶像,不是一位不堪忍受的、在富麗堂皇的『上界』正襟危坐、我們的渴望和苦難很難接近其身邊的君主;他並不是封建主義主僕關係的反映和確認一一不是早就被人視破的上古時期統治制度遺留下來的、歸根結蒂總要反對解放的殘餘」。在耶穌身上顯示出來的上帝,親身下到戰場,與人併肩作戰,為創造較好的明天。

基督徒相信恩愛是宇宙的根源和基礎。而且這個上帝是不安於現狀的上帝;他不否認過去的成就,但也不陶醉於既有的表現。「基督徒的信仰是一種反抗的信仰」。用 「反抗」兩字有點不妥,也太消極。耶穌說:「我父到現在一直工作,我也應該工作」(若五 17)。不過 「反抗」能突顯耶穌的精神特色不是因循苟且。作者所謂的「市民(中產階級)的宗教信仰」,及某些政治家看出和重視的「有助於我們社會生活精神穩定的社會保健工具」,也不足以反映出福音精神的特色。至於許多人常說的:「宗教都是為教人行善」,則更膚淺幼稚了。

作者認為在聖經的歷史中,反抗意識相當明顯,但在基督徒的歷史中則不明顯:「這種情況往往很難在載有過多順應史和政治上的順從史,以及缺少大量不順應史和政治上的反抗史的基督宗教歷史上看到」。但這是個比較問題。把耶穌不滿現狀的精神直接變換成政治層面的反抗,其實是偏差和不正當的熱心;但是近代的西式革命,確是西方文化的產物。是耶穌使不安於現狀的情緒成了理直氣壯的。忠誠的基督徒每天該感到:還有點事情該做。

完整的信仰包括三個層面:辨認,選擇,和投入。這都不是單靠純理性能夠做到的。佛教是以一個非理性的逃避心理為基礎「為了厭離這個苦多樂少的世間,所以要求解脫生死」(聖嚴,正信的佛教六十一頁)。「佛陀雖能覺悟世間的一切原理,但卻無能改變世間已有的狀態」(二頁)。但你若不願唾棄生來就有的情緣,不願承認生而為人是不幸,並希望以清醒意識及堅決意志擁抱這個帶有苦味的生命,就不該左顧而言他,迴避耶穌的問題:「你們說我是誰?」(註:此文於民國82124日在台灣新聞報西子灣副刊發表,為《聖經今看》第235篇。

(作者:劉俊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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