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穌對當時的道學家們說:「禍哉,你們經師和法利塞假善人!因為你們修建先知的墳,裝飾義人的墓,並且說:假使我們生在我們祖先的時日,我們決不是他們流先知血(殺先知)的夥伴……看!我打發先知、賢哲和經師到你們這裡來,其中有的你們要殺死,有的你們要釘死,有的你們要在你們會堂中鞭打……好叫流在地上的一切義人的血,自義人亞伯爾的血(創四),直到你們曾在聖所與全燔祭壇間,所殺的貝勒基雅的兒子則加黎雅的血,都歸到你們身上」(瑪二十三29等)。

自人類有史以來,直到現代最進步的社會,耶穌說的那些悲劇在一直重演。人類比毒蛇猛獸殘忍無情,至少在高級動物中,同類相殘的現象不像人類那樣兇暴可怕。但在一切暴行中,最可悲的是上面提到的那類暴行。首先因為那不是出於一時的衝動,而是出於清醒意識的謀害。此外在有宗教捲入的情況,多是以上帝的名義行兇:「凡殺害你們的,還以為是盡恭敬天主的義務」(若十六2)。

在無神主義的社會,殺害先知的也是領導階級,而不是無知的大眾。這類暴行可悲,也是因為先知是為了大家的利益和社會前途而挺身出面建言。殺害先知的社會,是自毀前途的社會。

先知的命運多是坎坷艱苦的,耶穌的一生是先知典型的寫照。根據傳說,依撤意亞大先知被默納舍國王鋸成了兩半。耶肋米亞先知被反對派押到埃及當人質,最後的下場不明。厄里亞先知是在躲躲藏藏中度過了一生。亞毛斯先知最後被北國驅逐出境。達尼爾先知曾被投入獅圈(十四28)。我國歷史上也有許多冤死的忠良。

當先知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任務。耶肋米亞在接受先知任務之前,曾以自己太年輕當藉口推託:「上主對我說:『我還沒有在母腹內形成你以前,我已認識了你,在你還沒有出離母胎以前,我已祝聖了你,選定了你作萬民的先知。』我回答說:『哎呀!我主上主!你看,我還太年輕,不會說話。』」(耶一)。現代學者大都主張約納書是一篇虛構故事,但這位先知設法逃避任務的經過,卻合於先知的矛盾和躊躇心情(參看依六 5 ) 。                                               

許多人有先知先覺的能力,有比較深廣的見地。如果他是有權位者,則能成為聖王或賢臣,但不是聖經裡那些典型先知人物。孟子引述伊尹的話說:「天之生斯民也,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此道覺此民也」(萬章上)。伊尹有先知之意識,但不是聖經裡那種先知型人物。

聖經裡所懷念的典型先知,原則上是沒有權位的在野人物,與社會現勢採對立和批判的立場,多次一生不得志,去世後大家方發現他的見解正確。他的任務艱苦,主要因為他是報憂不報喜的人,不是歌功頌德趨炎附勢的人。耶肋米亞先知說:「自古以來,在我和你以前的先知,對多少地區和強盛的王國,曾預言過戰爭,饑饉和瘟疫。至於預言和平的先知,只在這先知的話實現以後,才可認出這先知確是上主派遣的」(二十八8等)

誰是真先知,誰是假先知,事前很難確定;在假先知中,有的也不是存心欺人。聖經提出了一些辨別真假先知的依據。保祿說:「如果是說預言,就應與信仰相符合」(蘿十二6)。以新約之信仰精神為依據,出於仇恨動機的,及訴諸暴力的,願然都是假先知。

耶穌說:「你們要提防假先知!他們來到你們跟前,外披羊毛,內裡卻是兇殘的豹狼」(瑪七15)。他又說:「凡在我以先來的(只指那時代的先知,或說洗者若翰派),都是賊和強盜……賊來,無非是為偷竊、殺害、毀滅,我來卻是為叫他們(民眾)獲得生命」(若十8)。除了暴力外,先知個人的私利也是識別假先知的重要依據。反之,一個先知無利可圖,就該重視他的言論了。

一個先知的見解是否正確,有些客觀的理路可循。但他是否出面向社會建言,以及用什麼方法表達他的見解,完全在於他自己的決定。無論如何,公元前四百年以後的猶太思想家,不再採用傳統先知干預社會的方式。耶穌也未採用傳統先知的語調,並且在決定以身殉道時,他曾感到躊躇。

沙特也認為自己是上帝特選的先知。他說青年時曾有意走神學的路,並認為當初若投身研究神學,也會有些成就。這話固然不假。但是要想在神學園地開闢一條新的途徑,真是談何容易!恐怕連發表言論的地方都找不到。在另一方面,為改造社會風氣,改造宗教思想是極重要的一環。沙特在哲學園地雖然爭得一席之地,但要影響到一般大眾,就不知要等幾個世紀了。(註:此文於民國82220日在台灣新聞報西子灣副刊發表,為《聖經今看》第194篇。)  

(作者:劉俊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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