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約的正統先知,都尊重政治與宗教各自獨立之原則,反對政治控制宗教,也不認為宗教有權干預政治。這並非說他們不關心政治;但他們知道,社會動亂是最大的罪惡根源,故採取息事寧人的務實政治立場。就拿舍瑪雅先知對南北兩國分裂事件的立場來說,雖然他知道分裂不是好事,但情勢已經如此,他認為硬要以武力恢復統一,對社會並不合算(列上十二22)。

北國王后依則貝耳除殺害正統先知外,又謀財害命(列上二十一,可以說是暴虐無道。厄里亞先知性格急躁,又身懷奇能絕技,恨不得把她立刻殺掉。但在西乃山經高人指點,他只好耐著性子再回以色列,在艱苦的政治環境下領導教化工作,把政治交上帝自己處理。上帝向他預言:「將來躲過哈匝耳的刀的,必為耶胡所殺;躲過耶胡的刀的,必為厄里叟所殺」(列上十九17)。

這預言不合實際發生的順序。在厄里亞有生之年,他只立了厄里叟為自己的衣缽繼承人。厄里叟在民間及政治界的聲望都很高,干預政治也較多。有的學者認為他的作風不合正統先知的精神。但若詳細分析,可知他在適當時機干預政局,仍是為使社會免受較重的傷害。這裡只分析他在兩個篡位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厄里叟的聲望也傳到了國外。那時大馬士革國王生病,派親信哈匝耳問先知他是否能夠康復。「厄里叟定睛凝視哈匝耳,直使哈匝耳感到慚愧,這時天主的人就哭了」。先知看出了他的野心,並知道他篡位後將使猶太人南北兩國都受到嚴重傷害,但也無可奈何,無法阻止情勢的發展(列下八7等)。耶胡造反事件也該這樣去懂。

那時,先知厄里叟叫一個先知弟子來,對他說:「你束上腰,手裡拿著這瓶油,往辣摩特基肋阿得去,一到了那裡,就去求見……耶胡;得見後,叫他離開同僚,領他進入一間內室,將這瓶油倒在他的頭上說:上主這樣說:我傅你為以色列王。然後開門逃走』」(列下九)。

厄里叟先知過去曾多次協助以色列當權的王室,可以說他沒有任何偏見和仇恨,並知道耶胡也不是好東西(列下六等)。但先知看出了耶胡的野心和勢力,在適當時機推他一把,只是為避免一次無謂的內戰,使政權轉移較為順利。情勢既已形成,造反是早晚的事。至於耶胡屠殺王室家族的暴行,不能說是出於先知的授意,而是那時代爭權者的慣常手段。政治圈一直是冷酷無情的。

不過話再說回來,厄里叟插手耶胡造反事件的方式,仍是極大的冒險,有責任感的先知先覺者不可輕易嘗試。可惜正如法國哲學家普魯東說的:「知識份子是輕率的」。

從法國大革命開始,世界上所有的動亂都是他們煽動起來的。卡繆說:「反抗是意識到自己之權利,消息靈通的人之現象……印加的順民或印度的奴隸階級根本沒有反抗問題,因為在他們尚未提出之前,傳統已有了現成的答案,神聖不可侵犯就是答案」(反抗者,四十頁,三民)。

神聖不可侵犯之意識,固然能夠掩護許多罪惡;但是輕率的反抗和革命,對社會整體並不合算。如果不是法國大革命使法國傷了元氣,也許法文仍是國際交往通用的語言,而輪不到英文。我國大陸搞了一個世紀的革命,在發展工業方面卻落在南韓之後,而韓國曾是我們的屬國!

革命浪費的人命和財物還是小事,最可怕的是戰亂引起的冒險僥倖心理很難平服。台灣現在急功好利和投機取巧風氣,也是過去之戰亂的後遺症;連大企業家對長遠投資也抱觀望態度,大家都是先賺一點再說,甚而不惜用欺騙手段,破壞市場信譽。沒有安全感,就難得誠實忠厚。

知識階級輕率,是自私自大的結果;有責任感的人,不敢信口雌黃,輕舉妄動。我國百年來的知識階級,破壞了所有的神聖感,社會上再沒有可尊重的東西:有人公開侮辱國家元首,侮辱國旗,與公權力挑戰;有人殺害父母,殺害子女;至於破壞他人的家庭和打胎,更是家常便飯。這些罪惡背後的元兇,都是殺人不見血的知識階級。在政治問題方面,有人根本就是職業廣告員,錢決定是非。

孔子說:「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耶穌說:「毒蛇的種類啊!你們既是惡的,怎能說出善來!因為心理充滿什麼,口裡就說什麼。善人從善庫裡取出善來,惡人從惡庫裡取出惡來。但我告訴你們:人所說的每句廢話,在審判之日都要交賬;因為憑你的話要定你為義人,也要憑你的話定你為罪人」(瑪十二34)。

在傳播媒體上出現的許多言論,及許多老師在課堂上講的,豈只是廢話?濫用優勢是最可恨的:「那不知道而做了應受拷打之事的,要少受拷打;給誰的多,向誰要的也多」(路十二48)。(註:此文於民國81516日在台灣新聞報西子灣副刊發表,為《聖經今看》第155篇。)

(作者:劉俊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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