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猶太社會,先知是個極重要的角色,同時也是個非常複雜的社會和文化現象。聖經的一般讀者,很容易只注意某些先知的怪異心理和作風,而看不出他們代表的深層意義。若要把聖經提到的先知人物都包括在內,可以說他們是藝文(包括音樂)人員。若只看他們對聖經思想之發展的作用,則可用聖經最早用的名稱,說他們是「有見識者」(seer)。按這意義,不只正式的先知書(等於言論集),全部舊約都是他們的精神遺產。

上述人員大部分形成兩個集團:有的屬於宗教組織,有的屬於朝廷。屬於宗教組織的先知與祭司的關係不很清楚。撒慕爾和厄里亞都曾主持祭祀(撒上十三8等;列上十八30等);在有作品傳世的先知中,耶肋米亞和厄則克耳都是屬於祭司家族。如果給政治首領傅油是專屬於祭司的職權,則厄里叟的一個弟子也是祭司(列下九)。

舊約常提到的「先知的弟子或兒子」,究竟是指那類人也不清楚。大概兼指正在接受訓練的,和已經出師的。厄里亞的弟子事實上不是住在一起,而是住在不同的城市(列下二)。朝廷先知大概不包括各地方的文官,而有似我們戰國時代諸侯養的「食客」。

舊約裡記述的先知之言行,雖然大部分有政治和社會意義,但是宗教先知集團的日常任務,是協助大眾解決日常生活中的大小問題,是教育和輔導大眾。撒慕爾將政權移轉給撒烏耳國王後向民眾說:「不過我的兒子還同你們在一起……我也決不願得罪上主,停止為你們祈禱,或停止教訓你們行善道,走正路」(撒上十二223)。個體的特殊問題,是由當事人主動向先知求助。朝廷的先知是為國王解答各種問題。

兩個集團之間有時難免有點張力。在一次戰爭期間,以色列國王向厄里叟詢問戰事前景,先知說:「我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去找你父親和你母親的先知罷!」(列下三13)。另一次戰爭時,朝廷先知一致預言勝利,而「上主的先知」米加雅卻預言敗績,遭朝廷先知當眾侮辱,又被國王監禁(列上二十二)。北國的將領稱厄里叟的弟子為「瘋子」,可見政客不把宗教先知放在眼裡(列下九11)。但就整體而論,宗教先知比朝廷先知中用。這有三個主要原因:

第一,宗教先知是為大眾服務的,在人選方面不受某些不必要的條件之限制,例如儀表家世等;幾乎任何人都能在宗教組織中找個容身之處,是臥龍藏虎的地方。朝廷先知無論人選或訓練方式都難免形式化和樣版化,把精力浪費於繁文縟節。我國的科舉就埋沒了許多人材。

第二,宗教先知與大眾混在一起,對社會問題非常清楚,消息也靈通。朝廷先知與社會脫節,他們的見解極易陷於紙上談兵,不切實際。

第三,名利是朝廷先知的致命傷,因而極易強求表現,曲學阿世,不願或不敢實話實說。宗教先知對名利比較能保持距離,他們的見解比較客觀公正,做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耶肋米亞批評欺世取寵的知識階級說:「從最小的到最大的,都貪財圖利……都欺詐行事,草率治療我人民的瘡痍說:『好了!好了!』其實卻沒有好」(六13等)。

上面分析的,是個永恆的社會現象。有權勢的地方,就趨向形式化和樣版化;有名利的地方,就難見真誠。在極權社會,連反映民意的機構都形同虛設。民主社會的問題也是一樣,只有程度上的差別。許多幕僚和專家沒有使命感、關心的只是名利。當局交他們研究的問題,不實地研究,只抄襲外國資料交差,並不適合我們當前社會的實情。這在教育問題方面相當明顯。

我國教育問題的病根,是由於在法西斯主義的迷惑下,專家傾向使政府全面管制教育。但管制常使老實人吃虧。九年國教的用意雖佳,可惜小學惡補的風氣未因而收斂,卻使國中老師大賺了一筆。許多國中老師不合格,中小學每班人數太多等,不只影響教學效果,也是青少年迷失的原因之一。

大家不積極解決這類問題,又貿然推行直升高中,並假定國中老師是聖人或機器人,給他們太多打印象分數的生殺大權,也使每科老師都有了惡補的令箭。這大概也是名利在背後作祟。不過將來吃虧的,大概仍是同一批無錢無勢的學生。

朝廷先知並非必然就是假先知;關鍵在於是否受名利心驅使。耶穌說假先知是 「外披羊毛,內裡即是兇殘的豺狼」(瑪七15)。納堂和加得是達味(大衛)國王的御用先知,但他們都有勇氣揭發國王的罪行。依撒意亞似乎也是朝廷先知,而他是眼光最深遠的先知之一。(註:此文於民國8152日在台灣新聞報西子灣副刊發表,為《聖經今看》第153篇。)

(作者:劉俊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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