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餘在文藻教書後,聽說碩士學歷加上足夠的著作和譯作,教育部會直接發給副教授的資格。於是他在文藻任教時,課餘埋首寫作和譯作,那想到事與願違,教育部總有理由不通過,卻沒人提醒他先拿講師證。 

  我猜在條文含糊不清的年代,有特殊管道的人,真的拿到副教授。然而對朝廷沒人的俊餘,此路自然不通,所以他到高雄師院任教的資格為「講師」,升等成為他當務之急。

  他在師院英文系,起初教法文、理則學和歐洲文化,升等論文主題該和教書的內容相符,他最先想寫有關哲學的論文,但因隸屬英文系,而哲學是教育系開的課程,對升等不利。幸好他教歐洲文化,希臘、羅馬、猶太都包含在內,因此探討希臘哲人與耶穌的差異,成為研究主題。

  印象中,學校有人對俊餘的論文提出刁難條款,那就是:「教法文,升等論文必須以法文寫作!」那些人不知道俊餘的法文程度,以為如此就讓他卻步,沒想到反突出他的法文造詣。因此俊餘升副教授及教授的論文都是法文版,以致校內沒有教授能審他的論文。

  我記得「尼采的超人文化精神」那篇讓哲學界許多學者驚豔的論文,該是俊餘在台南大專中心任職後期,對哲學名人思潮的精闢論述。那篇之後,他的論文重心轉到聖經人物和章節,起初以耶穌為主角,和希臘哲人的思想作比較,於是有「耶穌與蘇格拉底的殉道精神」和「耶穌與柏拉圖式的愛」兩篇論文問世。

  出賣耶穌的猶達斯,是所有基督徒最不齒的叛徒。俊餘從四部福音的敘述,提出猶達斯和伯多祿先後背叛耶穌,結局為何不同?其次他認為猶達斯深信耶穌的天主性,出賣耶穌只是想騙點錢,沒想到耶穌真的被釘十字架!因此傷心加懊悔而自殺。「猶達斯的悲劇」一文,真的徹底顛覆一般人對猶達斯的看法。

  四部福音中,俊餘特別重視「真福八端」,他認為是新約最重要的章節。多年苦思八端的真正意義,以及真福八端的結構與詮釋。於是先後寫了兩篇論文,即「真福八端之條理的探討」與「山中講詞的結講與詮釋」。第一篇在見證月刊發表,第二篇則在哲學與文化月刊發表。

  最令我想不到的是,在俊餘的殯葬彌撒,神父竟選了真福八端那段經文,且以八端作講道內容。

  俊餘不管在教會或學校都是獨來獨往,幾乎不和任何人交往。幸運的是伯樂也特別多,已故的劉鴻愷神父和項退結教授,是見證月刊和哲學與文化月刊的主編,不怕教內保守派的反對,長期採用他的論文。相信他們已在天堂重逢。

  「山中講詞的結講與詮釋」發表後,他的論文不在教會刊物出現,原因是他後來選擇的論述主題,有違教會的傳統觀點,不想為編輯添麻煩。其次,教育部開始鼓勵教授發表的論文,高雄師院每年出一期學報,論文有出處不說,還能參加國科會的研究成果展。這也是他有四篇論文得到國科會甲種獎的理由。

  就因為論文在學校刊物發表,他放膽寫教會保守派不能接受的觀點。他先將新約中,深受教會尊崇的若翰,和耶穌的思想及作風加以探討。俊餘從年輕時代就對聖若翰在福音中的角色質疑,經過幾十年鍥而不捨追查,終於從「死海文獻」中,證實若翰是厄色尼派,也就是猶太人獨立運動的激進暴力組織一員。他日後在「聖經今看」專欄及《耶穌傳》中,都有詳述。而「耶穌與洗者若翰」論文的副標題是「兼論中和與中庸」,可看出俊餘從新約中兩人的作風,做為分析及論述的主軸。

  其次是對原罪學說的批判,第一篇是「創世紀的人生哲學」(原罪學說批判之一),第二篇是「保祿論情理與法理」(原罪學說批判之二)。兩篇原罪學說都得到國科會研究獎。之後俊餘的論文寫作也告暫停,直到結束《聖經今看》專欄才再寫論文。

  俊餘寫的每篇論文,都是經過多年思考及多方查證,因而得到學術界的肯定。只是在教會當局眼中,他不是隻可愛的鸚鵡,卻是隻討厭的烏鴉,論文自然被漠視。他生前常感嘆的說:「我不想當教會的傳聲筒,不願做只會學舌的九官鳥。」難怪他要孤獨的走完人間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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