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者

　　瑪爾定家庭史開場的一幕，是聖善純潔的。

　　青年瑪爾定曾珍惜獨身，不是為了自由與自私，而是為了擺脫肉慾的束縛，便利修養德性。後來雖成婚，但在心裡對修道的理想，仍存有濃濃的依戀，期望夫妻相處如兄妹，在純潔的愛情中，超脫官能血肉，擕手共同追求天主。

　　瑞莉同意丈夫的看法嗎？當她放棄修女之路時，心中曾經產生很強的母性本能，希望結婚多生兒女，然後教導他們愛慕天主。雖然如此，她對生命之謎，究竟只有片斷認識，從小純樸的靈魂，不曉得結婚是怎麼回事，不曉得婚姻內在的義務與責任。

　　臨到結婚前夕，瑞莉懂得了個中實情後，對性生活感到莫名的羞懼，使她自然地順應了丈夫內心的私願。

　　結婚的當天，這對小夫妻同去茫思城拜訪修院裡的修女姐姐，瑞莉忍不住在姐姐面前痛哭一場。這場哭的原因，充分表示瑞莉時刻仍渴望修院的生活，日後她追述過：

　　「我哭，並不是因姐姐入會，而是因為我也想留在那裡，將我的結婚之路與她的進會相比較，我的淚更收不住，過了很久，我的心一直沒離過『往見會』。我常常去看姐姐，在那裡我呼吸到難以形容的寧靜與安適。每次自那裡歸來，便覺得在世俗中生活實在不幸。啊！我多希望能同她一齊去修道呀！」

　　因此，在他們婚配後的十個月中，他倆完全過著聖潔的同居生活，過著淨戒房事的聖徒生活，他倆共同意願：即是在小家庭中，彼此擕手合作，同甘共苦，擺脫肉情束縛，在精神交流中，發展聖德人格。以收心、祈禱、克苦，使本能屈服在精神支配下，是何等偉大的體驗。

　　瑪爾定夫妻並沒有打錯主意，是天意要這樣安排一位聖女的降生。生於童貞女的天主，願意將小德蘭託付於從自己經驗中，認識清楚童貞之美的父母。

　　婚後第十一個月，經過一位神師的輔導，才轉移了瑪爾定夫妻的觀點，使他們改從別的途徑，實現天主在他們身上的計劃。他倆對婚姻的觀念開始擴展，初期的反感消失了，他倆逐漸懂得生命的延續意義。依聖教會教義的剖析：夫妻的交合，不只是傳延種族，給天堂生育子民；也是家庭為『一體』的具體象徵；更是不留餘地的完整愛的最後表示，一言以蔽之，是夫妻彼此完全奉獻之有形標記。

　　同時他們改變主意的另一理由：是要給天主多生兒女，他們倆年輕時憧憬的修院與祭台，不是在子女身上還有實現的可能嗎？他們愛情的結晶，合一的塑像，掬育的孩子，當能代表上一代去獻身天主，使婚姻成為鐸品與修會的前奏。如此美麗的遠景，瑪爾定夫妻怎會不為此動心。

　　也只有這個理想，使他們欣然承受婚姻生活中的千百煩惱，他們自認：「自有了孩子之後，我們的思想稍有改變；我們只為他們生活，他們是我們唯一的幸福，而且只在他的身上，我們才找到幸福，此後什麼都不覺苦了，活在世俗中也不再是重擔了。為我，孩子是一個報酬，所以我希望多多益善，好教養他們事主升天。」

　　現在瑪爾定夫婦，就在聖事的中心，找到了平衡的重點及修德成全的資本，他們都羨慕更高身份的心情一點點淡忘。不是迫於婚姻，而是在婚姻，藉著婚姻來成聖自己，在更適合他們的水準上，修立英勇的德表。他們將要體驗到婚姻不是破碎成聖熱心之理想礁石，而是一注更熱烈之奔騰的出發點。因為兩人合夥共赴，本性若順合聖寵的節拍，不但不影響其步伐，且要助長興奮，不能因為原罪亂了天主的造世圖案，我們就將祂的化工看成一團黑。倒是自私使婚姻腐蝕，若是其就範於天主的規律，則會使婚姻散發芬芳，結婚成家也是一種聖召。

 　　瑪爾定夫婦備好航程了，每晚於一日勞頓之後，他們的思想，他們的談話，他們的祈禱，都集中在將來臨的那個小生命上，母親更加聚神凝思，她本能地履行了柯主教當時給公教婦女設計的訓話：

　　「年輕的母親，尤其在臨盆前的最後幾個月，該當使靈魂浸沒在天主中，因為這時她懷著天主的傑作，懷著祂的肖像，祂的寶貝，祂的嬰兒。她當是孩子的聖殿、祭台、聖寵。這時，我們可以說她在施行一件聖事，因為天主要從她身上，汲取精力、光輝，超性及本性的美，以傳注於她現在懷孕著，不久將出生的嬰兒。」

　　1860年2月22日，瑪爾定夫人，得到了作母親的榮幸。

　　大姐姐取名瑪麗．路依絲。出生當天就由瑪爾定先生抱著到教堂領洗。初當爸爸的瑪爾定先生滿面喜氣，興奮地使付洗的副本堂也感驚奇，他對副本堂說：「這是我第一次來給孩子求洗禮，一定不是最後一次。」

　　從瑪爾定夫人的書信中，我們不難設想她初次抱娃娃的陶醉心情，不離眼地觀察著孩子的小動作，夫妻倆不厭其煩地學說著孩子的初語，他們是如何歡喜他們的孩子。

　　1861年9月7日，二姐瑪麗．寶苓出世，這位後來被聖女稱做「小媽媽」的聖衣會院長。生來便是討人喜歡的，她媽媽曾在書信中提到她是：她生性天真活潑，是多麼可愛，多麼討人喜歡。不用人叫，她每分鐘不知要吻你幾次；她也給耶穌送飛吻。她不說話，但什麼都懂，但什麼都不懂，簡直是隻鳳雛。

　　1863年6月3日，瑪麗．蘭妮出生，第二日聖體瞻禮領洗，從她出生後，便開始母親的愁慮，她是個金髮藍眼的孩子，體質很脆弱，一點不像兩位棕髮的姐姐那樣結實。母親自己生病從不放在心上，現在看到嬌小的身體受病痛的折磨，在生死邊緣掙扎，實在使她心碎！「撫養頭胎孩子時，我幸福極了，她的身體結實強壯，我那時太得意了，天主不願長此下去，後來的孩子都非常棘手，給了我很多愁慮。」

　　當1864年10月13日瑪麗．荷莉納出世時，她不能再享受自己乳育嬰孩的快樂了，她的健康走下坡，這時發現她已染上致命的病菌，她需要找人哺育嬰兒。瑪爾定先生對乳母的要求很嚴格，不僅身體要健康，更要有品德，因為孩子弱小心靈，在耳濡目染下，易受污染，一輩子也改不掉。

　　今後去看望孩子，便成了媽媽最稱心的樂事，在書信中寫道：

　　「在星期二，我去看了我的小荷莉納，早晨七點動身，風雨伴我去，風雨伴我歸，你可想像路上的辛苦，但一想不久便要抱到我的心肝，便振作起來。小荷莉納真是個活寶，她的美麗，使人一見傾心，當我把她抱在懷裡，她那可愛的笑臉，好似小天神，我不記得曾經那般幸福過；那是難以形容的；我想世上從沒有這般可愛的女孩。也永遠不會再有。啊！我的小荷莉納！我幾時能完全佔有妳！我真不能想像我便是那美麗孩子的母親。」

　　她最喜愛的是成排的搖籃，嬰兒的嬌啼，孩子初醒時那陣叫鬧，拉扯著衣裙問東問西，抱著她的臉左親右吻，那是何等歡悅的天倫樂呀！

　　為這位從來不向生命還價的女人，做母親不是件可怕的重擔，也不是迫不得已的忍耐，而是一個嶄新、煥發、超越。女人的傑作：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