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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性」在此指良好的習性,可按不同觀點分組。有的是按所針對的事情,如禮義廉恥(管子所謂的四維)。有的是按人際關係,如忠孝友悌等。論語及中庸稱智仁勇為「達德」,即認為那是任何有意識的行動,都須同時動用的三種能力。

「智」包括一切知識,無論是關於客體的或行動主體的,是實徵性的或是關於目的和理想的。「仁」是關於目的或理想之價值判斷能力、即判定某個目的值得或不值得追求。本來這是愛惡的問題;但因為一個目的有無價值,最後是以人(包括自己和他人)的利益為指南,故稱為「仁」而不稱為「愛」。儒家用「愛」是指對物的愛惜:「仁人愛物」。至於「勇」,是指實現目的所需之毅力。

大概從畢達哥拉斯開始,希臘哲學也把幾個重要德性列為一組,稱為「樞德」  cardinal virtues),共四個:明智,正義,勇敢,和節制。「四樞德之所以如此稱呼,是因為西方人心目中的全部道德生活皆環繞並依靠這些德性,恰如門繞門樞而動;亦稱基本德性,因為它們是其他一切德性的必然條件。在道德生活上,這些德性既被列為最重要且最困雞,因此亦被稱為主德,其他德性則稱為副德;副德之對於主德,是從屬與依賴的關係」(頂退結編譯,西洋哲學辭典,國立編譯館)。

希臘這組基本德性之選定,首先不合邏輯上之嚴密區分法則的要求,因為有重疊現象。其所謂「明智」雖也假定其他知識,但偏重當機立斷之能力,是「機 智」(prudence),不利於遠大見地之培養。至於「義德」,按亞里士多德的主張,那是「智者之事」;事實上,那是儒家之「智」與「仁」合力產生的作用,不是一種單純能力;用化學術語說,那是混合物。希臘的「勇敢」及「節制」,合起來等於儒家的「勇」。勇敢是克服阻力的衝勁,節制是為抑制情欲之衝動。但正義也含有抑制情欲之能力的需求。故就整體而論,抑制之顧慮佔的份量較重,不利於進取和創興精神。四樞德之選定,反映的是在現實社會中,明哲保身的精神。

其實西方也有一組儒家那樣的達德,即保祿講的「信望愛」三德(格前十三),但後世基督徒未能用來糾正希臘哲學而採取了折衷立場,表面上使二者河水不犯井水,把「信望愛」之意義局限在純宗教問題(所謂「超性」)範圍。這是個非常錯誤的立場,不只等於向希臘哲學投了降,而且加重了厭世色彩。重視超性,必然忽視本性。結果經常聽到的論調是:「不合情理,所以高超偉大」。    

保祿選用的字眼,確實有點費解。他說的「愛」最容易懂,等於儒家的「仁」。他用的希臘字(Agape),也只用於對人及神的愛。「希望」之意義已經不很清楚。但與儒家的三達德互相比照,可以想到那是關於「勇」的問題。一個目的或理想有希望成功,行動才能果敢;絕望使動力陷於癱瘓。

關於「信德」(Pistis),大家的爭執最多,還沒有能使大家折服的解釋。但因為在批判禮法意識形態時,保祿用「信仰」或「信德」與法律對比,而法律是一種生活指南,是一種知識,故可以猜想信仰也是一種生活指南,是一種知識。

行動所需之知識有兩層,一是客觀知識,包括科學心理學等知識。另一層是關於目的和理想、以及其可實現性之認定。但目的和理想,在原則上還不是事實,不是客觀知識,只是信以為然,認為是那樣。關於比較遠程的目的和理想之認定,更是信以為然。而在另一方面,是目的使行動有個方向,使之成為有意義的行動,成為自主的行動。同時也是根據目的和理想,以分人品之高低。各種人生哲學之特色及區別,主要也在於其中信以為然的部分;客觀知識乃是各派哲學在原則上都該接受的。

基督徒處世為人須備有之知識,保祿有時也稱為智慧:「這智慧是天主在萬世之前,為使我們獲得光榮所預定的」(格前二6等);有時也稱之為「知識」(格後四6)。但他用「信仰」的次數較多,為強調基督徒之人生觀的特色,即其信以為然的部分。對基督所標示之理想的認同,便是主體意義的信仰,即所謂「信德」。

由「希望」及「信德」之字眼的選用,可知基督徒之人生態度,是把重心放在實現理想,而不是安於現狀。法律等之目的則是為維持現實局面。故此保祿說:這種智慧,「也不是要消滅的今世有權勢者的智慧」(格前二6)。有權勢者為保住權位,堅持現狀的意願比一般人還要頑強;皇帝自動讓位是奇蹟,教宗讓位的歷史上只有一個例子。(註:此文於民國78930日在台灣新聞報西子灣副刊發表,為《聖經今看》第26 篇。)

(作者:劉俊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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