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3高齡的李鴻皋神父,現住在北縣新店市小主顧會的會院中,每天為修女做彌撒,週日到聖堂幫忙,有時還兼做法文家教老師。他的體力和精神都很好,記憶力不錯,只有腳走路稍吃力,需靠拐杖幫忙。

  我們母子三人拜訪李神父,主要談永平教區小修院的教育,因為劉老師幾乎不談童年往事。說起82年前小修院的種種,李神父興趣盎然,要我們帶錄音筆來記錄。    近兩小時的訪談,我發現李神父和王神父都是在傳統小修院成長。而劉老師卻碰上二次大戰和中共奪得政權,因此在永平府小修院只待了4年多,主教府被日軍強佔,小修院搬回唐山孤兒院,後來又到天津念「法漢中學」。這些李神父似乎都不清楚,主因是他早就待在北京,先在大修院讀神哲學,祝聖後念輔大中文系。即使當時知道小修院的變化,由於不是自身經歷,日久遺忘是正常的事。

  幸好劉老師在20048月,應衛道中學張老師之邀,在王永清神父紀念專輯中寫篇「斯人斯疾」,文中有一千多字談到永平教區小修院。正好補足當天李神父沒說到的地方。因此談到小修院的種種,借用劉老師的文章,則以斜體字分辨。

  先說當年男孩進小修院有何條件?李神父說:「要求可多了,第一身體要健康,沒有精神疾病,四肢俱全;第二家世要清白,一定是婚生子女;第三品德要好;第四人要聰明;第五出自熱心教友家庭。也就是3S,即 Santé(健康), Sacré (神聖), Sagesse (智慧)」。

  當時小修院修業時間為9年;大修院則要6年,神學念2年,哲學念4年。在小修院讀書時,每人都要交生活費;大修院就不繳任何費用,就由掌管教區的修會負責。究竟半年一繳?或一年一繳?或三年一繳?李神父搞不清。至於金額,他也在三塊大洋?三十塊大洋中打轉?這也不能怪李神父,誰能記得八十多年前的瑣事?何況修院又沒開繳費單?父母也不會讓小孩帶錢去繳。李神父總結:家裡太窮是不能修道!(註:這又打破我的成見,以為只要修道,教區都會公費培育。)

  小修道院位於永平府,劉老師的介紹如下:永平府城(今河北省盧龍縣)原是軍事重鎮,古代是從山海關到北京的必經之地,永平教區成立之初,自然便把主教府和小修道院都設在這裡,由荷蘭遣使會管理。北寧鐵路通車後,此城因無火車停靠,於是逐漸沒落。

  自從開放大陸探親後,我多次到唐山天主堂拜訪劉老師的數學老師謝神父,以及小修院同學蘇百勤神父,所以直覺他們當年住的小修院就在唐山。因此從沒有問過劉老師小時怎樣從豐潤縣農村到永平府?

  李神父和劉老師都是豐潤縣不同村的教友,其實他們還有遠親關係。李神父記得從家到小修院的漫長旅途。他說:「先從鄉下走路或坐牛車到唐山,再從唐山搭火車到灤縣,接著是4050 華里(100)多公里的青龍河,旅人改坐小船到永平府(放暑假回家的時候是順水,船速快;返修院時是逆流而上,因水淺需要船夫在兩岸拉縴,速度很慢,往往需要一天工夫。(以前我以為只有長江三峽有拉縴,原來大陸各地河運都有此風光。)

  按李神父的描述,永平教區的心臟在永平府,建築物包括主教府、主教座堂、小修院、曉明小學(男校)、女子小學、修女院,因此佔地很廣。主教座堂位在平地,接著是主教府,其後有小山,沿著台階上去是遣使會神父的宿舍。

  小修院則位於小山坡上,有個方形的院子,有間小聖堂,後有教室和臥室,還有藏了不少法文書的圖書館。旁有游泳池,夏天可游泳;寒假時每人發冰刀,可在結冰的泳池上溜冰。附近還有小別墅,暑假可在那裡度假;偶而遣使會會在北戴河間別墅,院長神父帶小修生到海邊游泳,也教他們釣魚。

  小修生的制服是黑色長袍,衣服和被褥都是家中自備,衣物的洗滌則由修女負責,三餐也靠修女烹煮。北方住家冬天靠炕來取暖;小修院沒有炕,偶而會燒火爐,基本上被褥夠暖。

  李神父還記得每週三伙食不錯,週日有肉,平時菜餚較平淡,可是營養都夠(註:李神父在小修院時代,物資充裕,算是黃金時代。劉老師提到住唐山孤兒院時,因戰爭期間,物質極缺,米飯含沙石不說,有時還發霉。)

  雖然事隔數十年,對小修院的作息,李神父不費吹灰之力就說:「每天早上5點起床,接著念早課、默想和望彌撒,7:30吃早餐。8點上課,早上有4節課;下午3節課。我們的課程除法文外有中文、數學、聖經、聖歌等。新生剛入修院,還不會說法語,神父利用課間休息10鐘,由大、中班學長帶小學弟練習法語,新生不到半年,就會說流利的法語。我覺得荷蘭人教語言的辦法很好!」

  修道院分大、中、小三班,每三年招生一次。課程主要是先學法文,在第三年開始加入拉丁文,連數學都用法文課本,中文只有國文一科。那時大中班各有七八人,小班三十人左右。不能適應的學生,多是在小班時退學。(註:當年不能適應的小修生,多半是語文能力不及格,特別是拉丁文。其次染上肺結核也是退學的理由。)

  在李神父的腦海中,小修院的運動就是散步,可是劉老師的記憶卻不同。他談到王永清神父「在運動場上,他的網球和溜冰的技巧,在當時可能是屬一屬二。我那時體弱,虛歲十三歲,拿球拍有點吃力,練網球的興趣極小,只跟小班同學玩籃球。

  此外也是他教小班同學,每星期三下午出城郊遊時,在河灘玩一種拋石帶。其結構非常簡單。用一小塊皮革或厚布,為放石子,兩邊各加半公尺細繩,繩長可按身高決定。放好石子後,用一手提著,在身側做輪狀搖動,石子搖到前方位置時,把一條繩放開,石子便向前飛出,力道比空手拋擲可高出兩三倍,但打中目標的技巧很難。

  王神父的另一特色,是閱讀法文小說最多。教書神父雖然鼓勵學生課外閱讀,但可用的時間有限;他則利用寒暑假,閱讀由院長親手管理的法文讀物。院內沒有公用的中文藏書。在假日或郊遊時,常有小班同學圍在他身邊,聽他講述各種冒險故事,特別是維耳俄的探險小說,如「八十天繞地球」,「海底兩萬哩」等(Jules Verne)。這些小說對他的人格不可能毫無影響。

  關於這位作者的小說,我個人看過又留下深刻印象的一本,講的是俄國內戰,在一場表面歡樂的舞會中,好似無人在乎遠方的戰亂,一軍官突然離場,沙皇暗派他去西伯利亞被圍困的一座大城,送達一道命令。

  這個虛構故事的軍官,曾是法國哲學家沙特小時的英雄偶像。我早年的人生觀世界觀等見解,都是透過法文書進入意識的。王神父更是如此;那是一套法國式教育。我還記得去主教餐廳朗讀(註:以法語朗讀)而看過一些段落的法國大革命史的作者名字;因為每次朗讀,先報書名和作者。」       

  小修院每學期結束除筆試,還有口試。李神父說:「口試很難!要用法語和老師對答,真的很可怕!」李神父認為荷蘭神父對教育有一套,從永平小修院畢業的修士,拉丁文和法文程度都是頂呱呱!他很得意的說:「永平教區出來的修士,語文能力之強,讓別教區的修士羨慕得很!」

  李神父進小修院時,起初暑假放兩個月,後來變成一個月在家;另一個月則在小修院附近的別墅度假。有農曆年的寒假,因時間短則不放假。

  李神父在北京大修院六年,卻對大修院的管理很不以為然。他說:「我們在小修院時代,有些同學是來自一村或有親戚關係,彼此很熟悉,有如一家人。可是大修院的修士來自河北省不同教區,然後形成不同的小圈圈,不同教區的修士來往不密切。院長竟沒發現問題,沒採取打破小團體的辦法,真是差勁!」

  從李神父牆上掛張小修院時的遣使會神父合照,他每天不時注視相片中早已過世的院長、老師……看出他多麼懷念小修院時期的甜美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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